2008年8月21日 星期四

Do our way --- country Taiwan

李學長平安:

1974年當你在政大教育系三年級,因發表文章遭退學時,我才是法律系的新鮮人。沒有機會與你相識,但是,我們共通引以為傲的基本教義派思維和不向權力中心靠攏、不向威權勢力低頭的硬頸態度,始終讓我覺得我們是「同一國的」。

 雖然,沒有機會和您一樣能夠光榮地被中國黨的中央黨務學校退學,但自從這個黨校發生拒絕續聘莊國榮的醜陋事件之後,我就一直想主動申請退除學籍,以便跟這個黨國體制強加在身上的恥辱做一個徹底的切割。

近日來,常看到昔日同窗(也就是那位特偵組的朱姓檢察官)頻頻上媒體,向閱聽大眾報告,黨國遺孽如何假藉司法整肅阿扁全家的進度。看到他雖然官拜特偵組發言人高位,面對媒體時卻還背著大學時代的書包,就回想起當年在指南山下和系裏、班上的中國人奮爭的時候,咱們朱青天的扭捏和畏縮,還有他那不輕易離身,裝滿了「萬一需要的東西」的大書包。

有的人和剛回民進黨的許信良一樣,會隨時代環境而變,而有些人卻和被牽到北京的牛一樣。朱青天或許能從那個包袱上得到安全感和慰藉,但對我們而言,黨國體制的包袱和烙印是如何的不堪!

拜讀您的近作「這個家庭比國民黨更可惡」,尤其是文後的那句「有了真愛,才會心痛,而真愛是永不止息」,用「感慨萬千」也無法真確地形容我內心裏的絞痛。看來我也要患心律不整了。失掉了我們曾經愛過並傾注了厚重的熱情與期待的人或事物,會讓我們心碎。

愛裏的「真」使我們心靈容易受傷(vulnerable);如果我們要避免受傷,唯一的方式就是學會中國人那套打屁式──美其名「淡如水」的交誼方式,但是,缺少了「真」的愛,還能算是愛嗎?因為我們「真」,我們不斷地受到傷害。如果我們可以和李登輝一樣身體力行「我不是我的我」,不再是我的我還會受到傷害嗎?

想起上回颱風過後,南部某鄉鎮的果園佈滿了從山上滾下來的飄流木,電視鏡頭裏有位老翁看到慘重的災情,不禁涕泗縱橫。看到即將收成的果實一夕之間付諸東流,誰能不傷心呢?

第一位女性獲得普利茲詩歌獎的美國詩人埃德娜‧聖文森特‧米萊Edna St. Vincent Millay在她著名的十四行詩「Sonnet X of Epitaph for the Race of Man」,形容一個農夫巡視了被洪水肆虐,損失慘重的田園,暮色蒼茫中,只見他依靠著船槳,望著滿目瘡痍的家園,雖然臉部表情扭曲,但是,口袋裏卻裝滿了來春可以播種的種子。

我想,鏡頭裏那位老淚斑流的耕耘者,到現在應該已經清除了大半的飄流木,備好種子、幼苗和所有的機械頭仔,看好黃曆,打算和大自然在搏鬥一次了吧。

如果我們把生命的過程視為是「從一個收成季節到另一個收成季節」的過程,我們必然會失望,因為我們對收成沒有任何掌控的權限。聖經上說:「因我們行事為人是憑著信心,不是憑著眼見」。信心就好比播種,需要我們投注大量的時間、精力和有限的資源在我們毫無把握的事情上。

如果我們把希望寄存在播種後的收成,如此的希望將是一種沈重的負擔,因為我們得隨時準備面對希望的泡滅。如果我們把希望寄託在播種的本身,而不再放在不可控制的收成上;如果我們把信心擺在愛的種仔上,讓希望奠基於播種所帶來的不斷更新和期待,或許我們不但可以從重大災難中倖存,更可以有信心接受另一回的挑戰。把生命視作「從一次的播種到下一回的播種」的過程,或許是一種比較健康的活法吧?!

我們對生命的珍惜,對自由人權的執著和我們對我們的母親台灣的酷愛,讓我們播下了台灣獨立自主的種仔。曾經替我們攻下並佔據敵人山寨八年的陳水扁,甚至號稱要先利用權謀策略取得強盜頭目地位,再起義來歸的李老先生都可以算是我們播種過的種仔。時間證明,這兩顆種仔都面臨敗死土中的厄運。

如果我們因為收獲不成就放棄繼續播種的信心,我們如何等到那最後的莊稼?我們難道不應該像埃德娜‧聖文森特‧米萊詩中的那位堅毅的農夫,雖然掛著扭曲的表情,仍不忘玩弄著口袋裏滿滿的種仔,心中、口裏喃喃自語:「恁爸才不信!再擱試款邁」?

如果許信良像聖經何西阿書裏所描述的淫婦,不安於室,流落街頭,甚至和寇仇犯下奸淫的重罪,都還能被舊日的夫家收容。學長啊!陳水扁只不過是個不成才的浪子而已,他的罪孽絕對比不上淫婦的惡行,為什麼我們一定得把他推下懸崖?以學長對歷史的專攻及對中國黨的認識,我知道您那句「這個家庭比國民黨更可惡」只不過是一種憤怒情緒的渲洩。除了共產黨之外,沒有人比國民黨更可惡。這是個真理,不是嗎?

學過的粗淺心理學教我不可否定別人的情緒emotion或感覺feeling。感覺就是感覺,沒有所謂對的感覺或錯的感覺。在那片充滿悲苦的土地上,已經找不到幾個有用勇氣、願意從內心深處講出實話的性情中人。學長敢愛、敢恨的摯情,令人景仰,學長對阿扁匯出巨款到國外的事情,絕對有憤怒的權利。

然而,學長在獨派人士間所擁有的意見領袖地位,也替您帶來許多的負擔;其中的一項,就是學長的一言一行,動見觀瞻。很多人曾經因為您的文章和話語受到鼓舞和激勵,但是,也會有很多人因為您一時氣憤的言語而被誤導而踏入歧途,不得不謹慎啊!

歌林多前書十三章是學弟最喜歡的經節,裏頭說:「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末尾又說:「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愛這三樣,其中最大的是愛。」

讓我們把信心置放在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造物者身上,把希望奠基於播種所帶來的不斷更新和期待。最重要的是:讓我們把對生命的珍惜,對自由人權的執著和對我們的母親台灣的酷愛放在心裏繼續不斷地燃燒。

誰還關心我們曾經播種過的那粒種仔?經過酷冬嚴霜的摧殘,那粒我們寄以重望的種仔雖已死在土裏,這次的收成雖然無望,但是,我們的口袋裏的種仔可還多的很呢!

我們口袋裏裝滿著種仔的人,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帶種的人carriers的工作是播種sowing。有人負責播種,有人職司灌溉,也有最後收成的人。誰在乎誰的功勞比較大?我們寧願能有埃德娜‧聖文森特‧米萊另外一首詩裏所描述的瀟灑:

「My candle burns at both ends; It will not last the night; But ah, my foes, and oh, my friends-- It gives a lovely light!」

我們對台灣的熱愛、對台灣獨立建國的嚮往,好似兩頭燒的蠟燭,雖然無法燒過長長的黨國專制的黑夜,卻是在黑暗中閃耀出絢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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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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